“诛心之言......”阿尔泰尔回答,“不过也罢,我会记住你所说的,黑巫师。倘若我们的交易能持续到我有心情弥补这段过失的时候。”
“为什么不能呢,公主殿下?”
萨塞尔用手指沾了点水,轻轻擦掉卡莲嘴唇上的血痕,呼了一口气,“你担心这段缺乏保证的交易有可能失控吗?那这又是因为什么呢?因为你觉得你自己容易失控,还是因为你觉得我容易失控呢,公主殿下?”
他把‘公主殿下’这几个字咬得很重,这使得这称呼充满了嘲讽的意味。
“黑巫师......‘公主殿下’这个称呼......你最好不要用这种讽刺意味十足的语气讲出来。不然,这会让我想起一些回忆。一些非常、非常不愉快的回忆。”她转过头去,看向透过营帐帆布投到地上的晨曦,“我是个实际的人。”
“你确实是,阿尔泰尔。你确实是——但愿如此。”萨塞尔握着卡莲的手,细致地洗掉她手背上的血迹。
“听你的口气,似乎有些不同的意见啊?”她冷笑道。
萨塞尔把下巴搭在修女头顶,眯眼打量了阿尔泰尔一阵。她半睁的眼眸很冷漠,瞳孔呈现出诡异的色彩和轮廓,血红色中透着晨曦的苍蓝色,好像是由疯子和偏执狂调配出的画布。迎着她眺望的那个方向,那是自由之城俘虏的屠杀现场。
不远,那里不远。
尸体们都在戳在木桩上,全身上下只裹着破布。发须都在雨中结霜,张着嘴,眼睛圆睁,手像猴爪一样伸出,被秃鹫和寒鸦啄食的面无全非。是的,不远,那里不远——就在离军团长营帐很近的地方——近到可以听见低微的哀鸣声。
“我也是个实际的人,公主殿下。我总是最履行契约的那个人。”
阿尔泰尔似乎透过营帐的帆布看到了晨曦下的屠杀现场。她嘴角阴郁的微笑一闪而逝,但不知是为了什么。
“你确实是,萨塞尔。你确实是——但愿如此。”
千禧年一四五八年,晚夏,卡斯城。
在夜晚越来越深的黑暗中,苏西·曼芭芭拉提着油灯,拖着长长的白睡衣,回到她暂时落脚的卧室。走过床边时,她顿了顿,把戴安娜的衣服整了整,把衣摆放下来,盖住那片尽管白皙——却已经完全没有温度的小腹。苏西坐回床尾,把薇奥拉赤裸的脚丫往边上推开。
时至今日,这世界变化的速度仍旧让她有些措手不及。戴安娜的死去,陷入噩梦的薇奥拉,以及一如既往的,她和她那些普通的朋友......分开。这种境遇总是会使一种无法排遣的烦闷涌上心头,哽在喉头,让她感到透不过气来,太阳穴似乎也在发紧。小黑巫师想着,用一种习惯性的动作,露出无可奈何的绝望神情,伸了个懒腰,双手在头顶交叉起白皙纤细的手指。
她咕哝了一阵,然后半睁开眼,看到门口有一个黑影,有人在那里等着。
“骑士大人......?”尽管语气好像有些阴沉,像是老巫婆在哇啦哇啦地发出诅咒,但苏西也不懂其它的说话口气了。
莫德雷德一言不发地走到她床边。这位圆桌骑士如今只穿着便服。她个子不算高,但身材很好,久经锻炼的小腹和四肢没有任何多余的赘肉,肌肉线条也很漂亮,只是平时说话的方式不怎么像是严肃沉稳的骑士。这地方的主人,苏西想着,用有些暗淡而且缺乏精神的眼神看着她。来自另一个大陆,另一个国家的......王室继承人。
就像童话故事里总会讲的那种一样?
虽然睡美人就躺在自己床上,而且还是两个,一个踏过了胡德之门,一个还在噩梦中徘徊。苏西忍不住想到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......但这位却不是王子。
“你在这里照顾她们很久了吧?”莫德雷德问她,“而且很长时间都没回去过了。”
“啊——确实是这样。”
苏西经过一番努力回忆,才最近这段时间到底过了多久有了点模糊的印象,一个多月?还是两个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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